第三章 太空花火
本篇作者：菁鸟
1
谷神主星XI号太空港口，候车厅。
此时并非正值什么节假日，候车厅仍然挤挤攘攘。谷神主星不仅是居住人数最多的星球，更是巨大的港口。行星的体积注定了它将会拥有海量的太空港口，向全银河联盟输送着来自谷神的物资。
大厅广播的声音如同雷霆忽然炸开在众人头顶上空，将不住的嘈杂声打断，而后刹那又吵闹起来。
凤凰一个人坐在金属长椅上，抱着两个背包，看着人来人往，等待着朋友的归来。
“赞美传送门！”
椅子旁边的电子屏幕闪出一段广告。
是民用传送门的广告。凤凰一边想，一边看去，只见电子屏上几位身材姣好的模特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真不是地方呢，这里可是最不待见传送门的传统太空船港口啊。”凤凰小声念叨着，“用得起传送门的人可不足候车厅里的千分之一。”
“传送门——星际旅行的新工具，节省您宝贵时间的好伙伴。银河联盟军官方技术支持，与军队同款配置，保证您随时随地、想走就走！只需要29,999银河币便可享受……”
哈，问题就在这里。凤凰暗暗盘算着。传送门快是快，但这可抵得上一个普通谷神主星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这种广告还是放在那颗叫生态建筑学的富人星球那边吧。
“久等了 ，凤凰！”
戴沙从拥挤的人潮中探出头来，手上端着两杯饮品。凤凰笑着接过一杯，随后把背包递回给戴沙。
广告板正循环播放着刚才的广告词。
“传送门的广告啊，真是哪里都有。”戴沙也看向电子屏。
“其实也很想体验一次的，毕竟是之前都只有军方在用，民用还是这几年新兴的东西……”
“等我们从泽亚奥纳回来的时候，就试一次吧？”戴沙饶有兴致地道。
“可是很贵啊！”
“你忘了吗，如果测试出是希普斯人的话，可是有两万八千银河币的补贴……再加上上次和上上次咱俩考了前五名的奖学金……”
“那岂不是白赚一次！！！”
“嘘小点声……”
凤凰不由自主地加大了音量，戴沙连忙捂上了对方的嘴。
“前往泽亚奥纳的0716号舰船即将抵达，请乘客朋友前往站台等待。”
广播声如约响起。
“到了，凤凰。”
“走吧，戴沙。”
2
太空舰船的内部设计，与飞机大相径庭。舰船里并非是一排排的座椅，而是卧铺火车内部似的一个个小房间。
在拥挤的人潮中，戴沙和凤凰终于寻得了自己的房间。标准的双人厢，站台的景象显现在窗户内，房间中间置有一张长桌，两侧则是可以当作单人床的两用沙发——在时长十数小时的路程中，睡一觉必不可少。
二人刚将行李安置在桌下，广播声便从头顶的喇叭里响起。
“各位乘客请注意，欢迎您乘坐Z0716号太空舰船。我们将从谷神主星出发，历经19谷神时、九次折跃，到达泽亚奥纳。折跃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头晕目眩等不适症状，请及时按下呼唤按钮向乘务人员寻求帮助… …”
凤凰和戴沙津津有味地听着。
“本舰船型号为多瓦肯194，配有安全保障措施，逃生舱位于舰船尾部，所经路线皆为联盟管辖内的安全地带。舱内重力模拟系统即将开启，舰船即将出发，祝您旅途愉快。”
凤凰有些好奇地翻动面前桌上的旅行手册，却被戴沙递上的另一摞纸打断。
“为了这次旅行我可是做足了攻略哦，凤凰。什么时候会经过传送门，又会在哪一刻看到某个星球——我可是花了半个月才搜集到了这个完整的资料！”
“哇，戴沙好厉害……”凤凰迅速接过攻略，翻动着。几时几分几秒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都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安排了充足的睡眠时间。
“泽亚奥纳与谷神主星虽说每天都是24个小时，但昼夜情况相差甚远……所以倒时差也是必不可少的。”
戴沙指着攻略里的说明，洋洋得意道。
凤凰掂量一下攻略的重量，问：“那我们的第一个景点是？”
“就在这里。舰船进入太空前，要经历一段发射轨道，还可以俯瞰到谷神主星的全貌——大概三十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第一次休息了。”
虽然是舰船，但也是要用上传送门科技的，只不过公用的价格要比那私人用的低上不少。
舰船开始缓缓移动。凤凰连忙趴到窗边，却发现动的并非舰船，而是其下方的弹射轨道。
很快，舰船就被调转成竖直向上的样子，并沿着轨道逐渐向上攀升，进入了隧道似的发射井。
“轰”一声巨响，二人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朝窗外看去——飞船侧翼的发动机正冒着蓝光。发射井内的景色高速变换着，很快将窗外的一切模糊。
也几乎是在刹那间，发射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不，那并不是完全的黑暗——点点微光是无数恒星存在的证明。戴沙 连忙向回看去，将震撼的景象尽收眼底。
谷神主星，银河系最大的居人行星。此时，养育不尽人类的母亲终于向孩子们展现了她的面目。
“好美，这就是谷神主星。”
戴沙发自肺腑地感叹。
“好壮观。”
凤凰几乎把脸贴在了窗户上。
“好，我们的第一个景观已经欣赏完了——接下来是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在那之后就能看到传送门折跃了。”
戴沙转过身去，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招呼着凤凰。
“再看一会儿嘛……我没看够，戴沙。”
“好吧好吧，但必须要在一刻钟内入睡——否则时差倒不过来哦。”
3
“……回来……先锋……”
凤凰有些迷糊。
这是梦，我自己的梦境。她一口认定。
梦里有谁在喊我？
眼前朦朦胧胧的。有个人好像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说些什么。
“闪……死……撤……”
死？谁死了？
她想问出口，可下一秒自己便和对方越来越远。
“回……不……别去……”
“咔嚓——”
4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睡梦中的凤凰不耐烦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咔咔、咔嚓、滋滋——”
“喂……戴沙……你这闹钟铃声好吵……”
“喂——戴沙——醒醒——”
凤凰无奈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凤凰……别吵……还有三分钟……”
“嗯？那这是什么响声？”
“哪里有响声啊……凤凰你幻听了吧……”
戴沙似醒非醒地回答着。
“你没听到吗？断断续续的、咔嚓咔嚓的声音，像电流一样。”
“没有……”
“真的没有？”
“都说了没有啦！”
戴沙也坐起身来，揉揉惺忪的睡眼。
“好吧，提前两分钟起床也未尝不可……”
凤凰皱眉看向窗外，随即眉头舒展。
“戴沙快看，是传送门——”
戴沙瞬间精神起来，也望向外面。
巨大的环形太空装置悬浮着。在一颗小行星的轨道上稳定运作的传送门，似乎感受到舰船的接近，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第一次见到，果然好壮观。”
“是啊，你说它会怎么……！！！！”
就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巨型传送门的一角突然炸开一片炫丽的火花。
“诶？”
传送门停止了轰鸣，微微闪出的蓝光也消失了。有什么突破了爆炸产生的烟雾，从中冲出。
凤凰和戴沙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艘红灰白相间的小飞船。
小飞船倾泻出一片红色的子弹，向舰船冲来。
“——虚空军！！！！”
就在二人尖叫出声的同时，舰船内响起了巨大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敌袭，敌袭。屏障已开启，自动防御机制已开启。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逃生舱正在准备开启中。”
戴沙连忙将背包一把抓起，拉开双人厢的房门，只见走廊里乱作一团。警报声和尖叫声和在一起，几乎让人听不见广播中一遍遍重复的“请不要惊慌”。
“凤凰，快过来！”
戴沙有些焦急地喊着，凤凰立即拎起身旁的背包，跟着戴沙挤进了人潮。
几乎不必向前走动，便能被人群推动着向前走。
凤凰紧紧盯着走廊的舷窗外，舷窗倒映着人群无助的眼神。淡紫色的护罩已经展开，将整个舰船包裹在内。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传送门受损，舰船无法通过传送的方式立即逃脱。最后的可能有二：其一是通过舰船上的自卫机关把敌人消灭，其二便是在护罩被击破前逃离。
多瓦肯194号舰船的自卫机关是……顶部的自动机炮、底部前后各一的自动重机枪……
凤凰看见大片红色子弹撞在护罩上，而舰船正在以全速前进，试图摆脱着敌人。
“叮——”
一瞬间闪过的紫光击中护罩，护罩闪烁出蓝光。
速射激光！？
舰船剧烈晃动了刹那，人群开始惊叫，更加慌乱地朝逃生舱的位置挤动，把“不要惊慌”的提示完全抛诸脑后。
然而，一道激光只是战斗开始的号角罢了。
七八束来自中型敌机的紫色激光，轮番击打在护罩上，随之颤动的还有飞船。
喇叭传来滋滋的声音。
“船长，护罩受损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了！！”
播音员忙乱之中，勿将内部的声音接入了广播。
“混蛋的速射激光——逃生舱呢？逃生舱准备好了吗！”
“报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投放诱饵！”
“银河联盟军的人呢？联系上了吗？”
“报告……刚才的震动使得我们和军队的通讯中断了！”
“那还不赶快……”
打断了一切的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戴沙和凤凰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变了颜色。
“轰——”
护罩被撕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紧接着打入的是一束红色的激光。激光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舰船顶部的自动机炮，而爆炸的巨响就来自于此。
下一刻倾泻的是更多紫色的速射激光，它们撕扯着护罩，将其搅成消失在宇宙的碎片。
红色的子弹撞在侧翼的自动机枪上，将其炸个粉碎。引擎不再冒出蓝色的光来，很快就停止了运转。
不稳定的灯光与电子音增添了几分末日的气氛。
“请 全体乘客迅速前往逃生舱避难，请全体乘客立即前往逃生舱避难……”
“报告船长，护罩受损率百分之九十八！！”
“报告船长，顶部自动机炮完全受损！”
“船长，信号发射器受损严重，通讯系统停止工作！”
“右侧引擎损坏！”
“我们要完了，船长！”
“立即投放诱饵，即刻准备发射逃生舱。”
船长咬着牙说出了这一番话。
5
呼喊声、尖叫声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填满整个船舱。时间似乎变得无限延长，每一秒钟都让人感到痛苦万分。
凤凰从人群中隐约看见头顶的指示牌：距离逃生舱还有10米。
“凤凰，你听见了吗？刚才的广播！”
不远处的人潮里传来戴沙的声音。
“听见了！”
凤凰竭尽力量嘶喊着回答。
“用那个！快！！”
几乎在一瞬间，凤凰回想起了那枚勋章，以及白羊座的介绍。
“这是在下初为新兵时的勋章，背面有呼救器，遇到生命危险时只需要连按三次按钮，即可呼叫最近的银河联盟军支援。”
没错……就是勋章！在上衣的口袋里！
凤凰拼了命地向自己的口袋抓去，然而实在太过拥挤，她连将手插进口袋里的余地都没有。
“拿不出来——”
凤凰用全身力气撞向旁边的人，可算在一瞬间破开些许空间供自己伸手。可就在她触碰到勋章、还没来得及抽出手时，就再次被挤住了。
“可恶——！！！”
终于，她挤压得有些疼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心死死攥着那枚徽章。顺势，她将小小的勋章举过头顶。
她试图按下其背后的按钮。
“轰——”
一连串打在船体上的激光使得舱体剧烈摇晃起来。
舱内的杂物随着剧烈的震动不停地飞溅着，发出撞击舱壁的响声，穿梭在四周，变成了危险的飞行物。
几个人被抛起又摔在人群顶部，被砸中的人发出绝望的吼叫声。凤凰拼命抓紧了墙上的扶手才没有被整个扔出去。
就在这数秒的空档里，戴沙和凤凰先后被挤入了逃生舱的入口。
“凤凰——你还好吗？！”
戴沙高声呼唤着对方。
“我没事，可是勋章——”
在方才的晃动中，勋章从她的手中脱离。
“掉到哪里去了——！！”
戴沙眉头紧皱，挤到入口一侧，然后直接踩上了门上的把手，双手紧抓着门两边的凸起，勉强把自己挂在了舱门边缘上。她慌乱地看向人群脚下的地面，意图找到勋的哪怕一丝踪迹。
一束淡紫色的激光从窗外掠过，照亮了舱内。
一个小小的光点，在逃生舱入口之外显现了一刹那。
“看到了！”
戴沙高叫。
“在哪？！”
“入口外的地上！”
“我来！！”
凤凰立即动身，逆着人群向外挤去。然而人潮太过汹涌，几乎寸步难行。
“距离逃生舱舱门关闭还有十五秒钟。”
“凤凰！！你会来不及回来的！！！”
人群的尽头离逃生舱不过五米远了。听到这样的广播，人群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我也看到闪光了——”
“凤凰！你！！”
“警告，距离逃生舱舱门关闭还有十秒钟。”
那枚勋章已经彻底显现出来。
凤凰离它还有五米远。
戴沙咽下一口唾沫。
“警告，重力模拟即将取消。”
仅剩两三个人未能挤进舱门了。凤凰终于从人群中摆脱出来，冲向那枚勋章。
“倒计时五秒钟。”
“五。”
凤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距离勋章还有三米。
“四。”
脚落地、再抬起。
“三。”
刹那间，重力模拟消失了。
凤凰猛地被抛向半空，“砰”一声撞在了舱壁上。
“呃啊。”
“二。”
“凤凰！！！”
“一。”
就在一秒钟内，身处在逃生舱中的戴沙做出了生与死的决定。
她将力量倾注在双腿上，随后一蹬。
她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
终点是救生舱舱外的勋章。
“舱门已关闭。”
两重舱门在半秒内全部关闭，紧接着是逃生舱脱离的声音。
戴沙一把抓住了那枚勋章，和凤凰一样重重砸在了舱壁。
她们没能登上逃生舱。
“戴沙，快按——”
一、二、三。
戴沙顾不上碰撞带来的疼痛，立即按动按钮。
随后，按钮亮了起来。
“这里是银河联盟军。求救已收到，请报告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