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燃烧着的
本篇作者：菁鸟
1
勋章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令人无比安心，用救命稻草来形容也不为过。
戴沙手捧着勋章，还没有从疼痛中缓过来，一时竟没有答复。
逃生舱驶离的声音从走廊那端传来。
“新兵？是否收到？”
“到、到！”
凤凰连忙一蹬墙壁，在失重中飞到戴沙旁边，回应着。
“立即报告战况。”
凤凰立即向窗外看去，数艘虚空战队的舰船划过太空，尾焰留下弧线。
“其实——”
戴沙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新兵、而是两个被袭击的学生旅客，却紧接着被凤凰的声音打断。
“客舰遇袭，有限单侧视野可见中型一艘、小型四艘、微型约十艘配备笼状分导式多弹头，激光、速射激光炮台可见。还在源源不断出现”
戴沙惊讶地看向以术语对答的凤凰，但她并非惊讶于凤凰能说出那些术语。
这样真的会被当成士兵的啊——凤凰！戴沙心里默默喊着。
“收到。你们的坐标已确认，最近的联盟军已动身。防御装置情况如何？”
凤凰想要偏头看去，而戴沙抢先一步对答：“舰船编号多瓦肯194号。护罩完全损毁，自动机炮完全受损，自动重机枪一挺中度损毁，一挺轻受损。”
二人对视。
戴沙望见凤凰眼里的坚定，凤凰亦如是。
“舰船状态已可见。现在立即前往轻受损的重机枪处开启手动控制，尽你们所能攻击敌军，让它们远离逃生舱。从你们目前的位置向舰船前端移动十五米后打开右侧紧急阀门即可看到升降口。讯号过长易被捕捉，通讯下线。”
戴沙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没错，她们不是银河联盟军的士兵，甚至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学生。
攻击敌军代表着反过来会被敌人攻击，稍有不慎就会被敌军当场击杀。
战士可以死在战场上。没有说明自身身份的二人，自然被当成了士兵对待。
凤凰看向手里的勋章，再看向窗外闪过的激光。
“收到。”
凤凰会这么说，戴沙是知道的。
凤凰想做英雄，自己不也是么。
戴沙抓住凤凰的手腕，二人因直面生死而紧张到发抖的手稳了许多。
“我们一起。”
2
急匆匆穿越警报震耳欲聋的走廊，二人跨过一地狼藉。窗外不断闪过激光的红色与紫色，还有微型敌机被自动重机枪集中的爆炸声。
“凤凰，这里！”
戴沙率先在通道的右侧墙角边发现个闪着光的红灯。
“把这些箱子搬开！”
二人立即清理开围堵在四周的行李，一个闭合的管道舱门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自动重机枪操纵舱”几个大字。
凤凰不假思索地紧抓把手，意图用力拽开舱门，但力量似乎有些小了。
“怎么这么紧——”
“轰——”
戴沙刚想上前搭把手，又一引擎的爆炸声传来，强烈的震波使得舰船忽然倾斜。二人向后倒去，凤凰顺势拽开了舱门。
待舰船稳定，戴沙向其中探头，看见了垂直向下的铁梯。通道过于狭窄，而且 还一片漆黑——照明装置在碰撞中早已损坏，以至于看不到梯子的底端。
“我下去探路。”
凤凰将不再发声的勋章挂在了胸前，双手抓住梯子处的把手，一阶一阶地向下探去。
“小心。”
狭窄的通道中，回荡着鞋底踏在梯板上的声音。铛、铛、铛。
当凤凰感觉自己踩在了另一种材质的地面上，她方才发觉背后是一面球形的玻璃。玻璃外是太空、繁星、变成废墟的传送门，以及乱舞的敌军。
这就是操纵舱。
舱体呈球形，有些狭窄。除了唯一一个座椅外，似乎容不下第二个成年人——但站下另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凤凰能清晰地看见炮口和枪管在操纵舱之外，指向深空。
全息投影上闪烁着“自动系统损坏”几个大字，不少操纵杆和按钮让她下意识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但辨认出部分按钮的作用这件事尚且难不倒一个军迷。
找到了手动控制的按钮，凤凰当机立断按下。
“手动系统已开启。护盾已开启，武器连接完毕。推动拉杆进入作战状态。”
全息屏的字样立即变更，同时出现的还有十字准心。机械提示音从一旁的音响中响起。
凤凰跑到梯子顶端，大声地呼唤戴沙，很快戴沙便也来到了舱内。
凤凰坐在那唯一的座位上，而戴沙则半蜷着身子，抓住椅子的靠背。
“我要推拉杆了，准备好了没？”
“我们才13岁啊！要打仗杀人是不是太早了！”
“难道戴沙你怕了？”
“话虽这么说……但绝对不怕！”
凤凰一笑，将左手边的拉杆一推到底。
轰——
巨大飞船的底部，一座重机枪正在被缓缓启动。圆球似的炮台及其操纵舱沿着顶部的轨道滑出，直到一处无死角的视野开阔处，伴随着舱体固定的“咣咣”声。
四周两小型敌机似乎注意到了炮台发出的声音，纷纷调转，将炮口朝向二人。
舱内，凤凰的双手早已放在操纵杆上。
“双发轻机枪装填完毕，余弹量三百！”
戴沙大声汇报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
而凤凰的双眼紧盯屏幕，将十字准星对准敌机。
“感觉就像我们在游戏厅玩的枪战游戏那样。”戴沙拍了一下凤凰的肩。
“那我可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啊！”
凤凰死死盯着在太空中穿梭的敌机。
“预备——”
“开火！”
3
“突突突突突——”
凤凰毫不留情地按住了开火键，枪口立即宣泄出大量蓝色子弹。其恐怖的后座力仿佛要将整个操纵舱向后推，头顶的固定装置不断传来的碰撞和摩擦声。
小型虚空军敌机迅速地移动着，同样以子弹进行回击。子弹就在二人面前几米处与护罩发生撞击，爆炸震动着整个舱体，戴沙一阵耳鸣。
“砰！”
一团火花在太空中炸开，是凤凰打出的子弹击中了小型敌机的炮台。那艘虚空军立即着了火，只留下右侧的激光炮台还在蓄力。
“警告，检测到敌方激光发射，迎接冲撞。”
舱体里立即响起了电子音。戴沙反应迅速，立即将身体整个藏在了凤凰的椅背后方。凤凰完全没有因此而停止射击。
红色的激光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打中了护盾，护盾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仿佛要撕破二人的耳膜。
凤凰紧咬着牙。
“护盾受损率19%，预计恢复时间124秒。”
那艘敌机再次蓄力。
“更换炮台，戴沙！我们必须在第二轮攻击前把它干掉！！”
凤凰下意识地喊着。
戴沙立即从后方爬出来，点向侧边全息屏幕的弹种按钮。
“弹种切换：单发炮弹，剩余弹量20，装填中。”
“给力。”凤凰立即拨动摇杆，将炮口重新对准。
“装填已完毕，可以开火。”
“砰——！”
更加猛烈的后座力袭来，凤凰即使系着安全带，也感觉到自己忽然失重了片刻。戴沙抓紧了舱顶上的扶手，才没让自己飞起来。
震耳欲聋的炸响！
那艘敌机瞬间爆开，变成散落在银河中的点点零件碎片。
“漂亮！”戴沙在后方喊道，“还有一艘！”
凤凰低头看向雷达——就在左前方，一艘小型正在接近。她立即摇动摇杆，伴随着机械的滑动声，舱体的方向逐渐调转。
“装填中。”
“这东西转的速度好慢！”
“系统显示旋转轨道有70%的损伤。”
戴沙报告着。
“可恶，这可是个大弱点。”
不过一切还来得及。即使有些惊险，但那艘敌机离二人还有一定距离时，炮口就已经完全调转。
“装填完毕。”
随后又是一次猛烈的炮击，这艘小型也被炸成碎屑。
“干掉了！”
“装填中。”
就在二人以为有片刻的喘息时，雷达忽然报警。凤凰立即看去，察觉正后方袭来了一架中型敌机。
“可恶！”
凤凰即刻操纵摇杆，但是炮台根本来不及旋转一百八十度。
就在刚旋转九十度时，那架中型敌机的子弹就落到了护盾上。
操纵舱剧烈地抖动起来，凤凰几乎无法聚焦于眼前的准星，戴沙更是用了全力才将自己稳定在舱内、不至于倒下。
炮台的攻击十分猛烈，不断倾泻而出的子弹几乎将舱体包围。
“警告，护盾受损率34%。”
“还没转过去！”
眼看就要转到能够攻击敌方的角度，敌机突然移动了些许，再次绕到炮口的正后方。
“ 警告，护盾受损率48%。”
“我们赶不上这家伙的速度！”
凤凰拼命地拉着摇杆，但旋转的速度仍然很慢。
似乎是一枚巨大的炮弹撞击到了舰船主体，整艘多瓦肯194号晃动着。
“嗖——”
眼前一片闪光。
4
再度睁开双眼，二人察觉到攻击消失了。
雷达中的那架也没了动静。
“凤凰，快看！”
凤凰向舱外看去。
那是一个男子，身高足有一百九十厘米，身上的装束让她想起了银河联盟的一颗星球——地球。
这种装扮是叫……武士？
那位男子正身着武士的服装，将一柄长刀收入鞘中。在他颇有年代感的棕色肩甲上，画着一个符号——银河联盟军“少校”军衔的专属符号。
“凤凰，那是希普斯战士！”
凤凰也看见了那无比醒目的金色标志。
那人静静悬浮在一片星空之中，有一架微型以极速向其靠近，二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唰。”
只见他一手抓住刀柄，只是略微用力便用快出残影的速度将其抽出，随即一道绛紫色的闪光从中乍现。
抽刀，挥砍，收刀。行云流水，只在一眨眼间便完成。
那微型敌机在顷刻间被刀光撕扯成碎片，只留下点点火星。爆炸物散去，寂静的宇宙刹那间宛如战斗从未开始。
戴沙上前用力拍打操纵舱的玻璃，试图引起那人的注意。
很明显，那人注意到了二人的存在。他移动身躯到二人所在的舱体玻璃前，向内眯着眼瞅了瞅，随即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
“收到外部通讯接入申请，来自G.A.A.S.Shogun。”
全息屏弹出一行字，而戴沙眼疾手快点下了同意键。
“幕府将 军已接入。是你们发出的求救？”
男子开口，颇有磁性的年轻男声通过音响播放出来。这是希普斯人的特殊能力——将声音转化为电磁波——以便于在太空中交流。
“是。”
戴沙对着麦克风说道。
“你们……今年多大？”
“十三。”
“你们……罢了。”
幕府将军似乎还有要追问的事，但一艘小型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发言。他连身形都未曾调转，只是拔刀、两次挥刀、收刀，就将那艘船斩成齑粉。
“别轻举妄动，不准开枪，回到船里面去，等我们把敌人清理完。”
“‘我们’？还有人？”
戴沙正在疑惑之际，又有提示音响起。
“收到外部通讯接入申请，来自G.A.A.S.Neni。”
“诶？”凤凰点下同意键。
区别于幕府将军的声音，这次的接入者是位女性。
“啊啊，是幕府将军——你也在。”
“内尼，赶紧准备战斗。你在船体附近狙击中小型，我清理那些麻雀。”
“内尼收到。”
幕府将军的背后闪过火焰的光芒，随后迅速消失在了凤凰的视野范围内。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女子，外表约有二十岁。绿与紫的兜帽斗篷下是隐约露出的银色发丝，一双湛碧眼瞳看向二人。
“还真的是两个孩子啊。”内尼喃喃自语道，随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打招呼，于是又急着道，“那个，嗨？我叫内尼，我——”
“——小心！”
雷达乍响，凤凰对着麦克大声喊道。一艘小型虚空战机高速袭来，出现在内尼身后数十米远。激光的白色准线瞄准了内尼，开始充能。
“光月此临。”
内尼突然用冷静的声音念叨着什么，同时双手抱拳，手臂上金属的长条型装置几乎在一秒内就拆散开来，零件顺着手臂攀升到双手之上，在胸前逐聚合、拼接、延伸。
凤凰和戴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一把巨大的狙击枪在对方手中形成，才过了两秒钟。
“星之曳尾！”
转身、上膛、瞄准、射击，动作行云流水，在刹那间完成。敌机的激光还未蓄力完成，一道绿色的流星就将其击落。
“是《虚空：神怒传说》里的台词……？”
戴沙似乎认出了那些台词，二人看见内尼的背影颤抖了一下。
“终于……终于……”
“嗯？”
“终于遇到同好了！”
“啊？”
内尼激动地回过头来，双手拍在玻璃上，那把长狙击枪就被那么闲置、挂在了肩上。
“银河联盟军里根本没有人喜欢动漫和视觉小说！孩子，你叫什……”
“……内尼，四点钟一百二十四米处，中型分导炮台，干掉它。”
音响里传来有些冰冷的声音。
“收、收到，我这就去。”
内尼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重新握好枪，随后向高处飞去，离开了雷达的探测范围。
5
呼。二人松了口气。
“刚才他让我们回到船里面去，对吧？”
戴沙看向凤凰。
“那我们回去。”
凤凰拉动拉杆，试图将炮台和操纵舱向回移动。
操纵舱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停止了移动，随后是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滑轨受损，移动停止。”
“什么？”
凤凰再度拉动拉杆，仍然是剧烈的摇晃，戴沙险些摔倒在地。
“警告，滑轨受损，移动停止。”
“受损？怎么回事？”
戴沙连忙向舱外的滑轨张望，方才察觉那轨道在先前的剧烈攻击中被打坏，在距离舰船主体相当远的地方断开。
“轨道断了。”
凤凰听见戴沙带有绝望的声音，回头看去。
她咬牙，思绪飞速运转，重新开启麦克风，向两位希普斯人报告。
“我们的滑轨坏了，无法回到船内。”
“收到，炮台，我们战斗结束后会想办法接你们。”幕府将军的声音传来，“你们就地静默，防止被敌人捕捉到。发生危险再出声。”
“嗯。”
凤凰听罢，将自己的麦克风关闭。
“现在就相信他们吧，戴沙。”
窗外又有数架敌机飞过，紧接着是被快刀斩击中的爆炸声。自天际滑落的是穿刺长矛的尾流，二人在书上见过，那一定属于那位叫内尼的战士。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戴沙看向凤凰。
“嗯……我想是吧。”
凤凰没有看向戴沙，而是将目光投向星空。
戴沙呆滞。她从凤凰的眼里看出了向往，还有些许——落寞。
“凤凰……”
滴。滴。
“警告，监测到大批敌人靠近……”
警报再次刺耳地响起来。
“凤凰，快看雷达！”
二人的眼神变成了惊恐。
6
一片乌云似的红色压了过来，几乎覆盖了雷达范围的一半。
通讯响了起来。
“幕府将军，正前方！！！”
内尼的声音也有些惊讶。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内部……”
幕府将军也明显有了语气的变化。
“我来报告总部！”
内尼有些紧张地道，语调都高了几分。
凤凰和戴沙只听见幕府将军咬牙切齿地说着：
“——大鹏，分导式炮台，转盘炮台，审判日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