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Dreams and Dreams
Author: 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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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鲍克斯迈尔略微抬起自己的帽子表示致意。
“您、您好！”戴沙率先慌慌张张地鞠躬，转头看见凤凰还在呆滞地看着鲍克斯迈尔，连忙偷偷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背。
“喔——您好！”凤凰这才回过神来，余光瞥见戴沙正弯着腰，立即也躬身表示敬意。
鲍克斯迈尔爽朗地笑了几声，扶住二人的肩，示意道：“不必拘谨，孩子们。你们不是联盟军的士兵，无需对我们行礼。”
凤凰感受到肩部微微的推力，顺势直起身子，对上鲍克斯迈尔的目光。
“能和鲍克斯迈尔先生认识是我们一大荣幸！”戴沙一边说，一边将腰板挺得笔直。相比之下，凤凰显得格外放松。
鲍克斯迈尔抬起左臂，右手在手腕处轻点两下，一个小巧的腕带装置立即被启动，投影出淡蓝色的全息屏幕。
“按照规定，非联盟军人员只能在此逗留一天。现在已是普罗米修斯阵列的深夜，因此你们的血液测试被安排在了明天清晨。”鲍克斯迈尔解释道，“我此番前来，是来带二位前往宿处——想必二位应该看得懂银河通用文。”
投影展示出一幅地图，一行行银河通用文被箭头指向一间客房。融合了各大星球文字特点的字符，让戴沙不难辨认出上面正是自己的名字。
“戴沙，外宾接待区……”凤凰小声念着。
戴沙将地图端详了一遍，各种设施的名称都被十分详细地以多种语言标注，但那些字符里却没有任何意为“凤凰”的存在。她还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连忙揉揉眼再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没能找到第二个标识。
“咦，那我呢？”凤凰自言自语地疑惑道。
听罢，戴沙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凤凰不住在这里？”
“说来惭愧，近日拜访总部的各界人士太多，外宾接待区只剩下一间供单人休息的住处。”
“啊……”凤凰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我和戴沙挤一挤也能行的，给您添麻烦了……”
鲍克斯迈尔看向凤凰，继续道：“好在有一位希普斯战士愿意分享自己的宿舍，只能委屈凤凰小姐去希普斯人住宿区休息一晚。”
——哪里？
凤凰一愣，仿佛被定在了原地，直直盯着鲍克斯迈尔的眼睛看。
希普斯人住宿区？
和现役的希普斯战士们住在一起？！
“是我吗？”
“没错。”
“真的？！”
她还有些不敢置信，高呼出声。
鲍克斯迈尔笑着点头。
凤凰差点要激动到晕过去。她本以为和许多希普斯人有相遇相识、甚至共处一室的经历，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毕竟，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些伟大的战士只会以新闻头条或者电视节目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而能与他们像这样近距离接触，这简直是像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
“啊啊啊！凤凰你可太走运了！！”
戴沙扑向凤凰，将对方的头发揉乱。
“好羡慕你啊，凤凰，我也想和希普斯战士们住一起！”
“好了好了，别揉了！”
“你呀，十辈子的运气都要用光啦！”
凤凰正和戴沙打打闹闹，一旁的鲍克斯迈尔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来。
“可能二位没有任何实感，但现在已是基地的深夜。按照联盟的规矩，这段时间内不能发出过大的声音。”鲍克斯迈尔压低声音，向二人展示了自己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一点钟。
“按理说，伊梅应该到了——啊，正巧。”
凤凰感觉到耳膜一阵颤动，下意识想到了声音的来源。
这是推进器的声音吗？
白金色的身影自楼梯之下浮空而起。伊梅正从楼梯外侧垂直飞了上来，她的裙摆因腿部推进器扰动了气流而在半空跳着舞。
“失礼了，刚才临时有些事情，我就拜托鲍克斯迈尔指挥官在这里等你们。”
鲍克斯迈尔看着落在凤凰和戴沙身旁、正解释着缘由的伊梅，用打趣的语气道：“怎么，最近大家都不愿意走外挂楼梯？”
“因为这里有想多见识一点高科技力量的朋友在呀。”伊梅说着，向一旁两个孩子眨眨眼。
“原来推进器的声音可以这么轻吗？”凤凰有些脱线地问道，随后被戴沙用手指戳了一下胳膊，这才挠挠头来表示自己并非有意打断对话。
“好了，伊梅……按照安排，你来送戴沙小姐去外宾接待区。”鲍克斯迈尔将目光抛向凤凰，“我负责送凤凰去希普斯住宿区。”
嗯？
听见这番话，凤凰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
2
和戴沙与伊梅告别后，凤凰默不作声地和鲍克斯迈尔并排走着，向希普斯人住宿区进发。
不得不说，经历了这么多，她有些累了。
从听见太空客舰警报声的一刹那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半天时间。短短的几小时内，她经历了无数人一生也不会经历的事。
现在细细想来，她还是无法相信当时的自己有那种勇气——面对着一秒钟就能使自己灰飞烟灭的激光，竟然还在拉动机炮的操纵杆。
在巡逻舰上昏迷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样恢复自己的精力。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倦传来，凤凰只是低着头走路，一言不发。
深夜的联盟军基地十分安静。明明自己来到这里时，港口还是繁忙一片。仅仅一个小时，整个世界像按下了静音键。地面不再有来往的运输机械和工作人员，空中也没有了无人机的嗡鸣。
她余光瞥见随处可见的巨大时钟，指针正指向一块被标成蓝色的区域，旁边还有图例的解释说明：静音休息时段。
原来是为了保证联盟人员的休息，才停止所有工作吗？
真是寂静得……令人困倦。
凤凰打了个哈欠，然后甩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凤凰。”
鲍克斯迈尔指挥官忽然开口，打破了空旷基地的平静。
“长、长官？”凤凰有些疑惑而紧张地回答着对方的呼唤。
指挥官突然叫我做什么？难道是要问我先前那次偷袭的事？可我已经全交代了呀？她感觉心跳自动加了速。
“累了吗？”
“诶？”
凤凰一时迟钝，嗓子挤出疑惑的声音。
鲍克斯迈尔一笑，将自己的手表凑到凤凰面前。
小小的手表屏幕上映出一张脸。
凤凰有些惊讶，因为她看见那倒映着的人脸上写着说不出的疲惫。即使她做出了吃惊的表情，但僵硬的面部肌肉还是透出了自己的困乏。
“抱歉，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睡觉……”
“我们还有一段路程要走。介意我来背着你走吗，小姐？”
“不不不，不用麻烦您，我自己能走。”
凤凰瞬间紧张，疯狂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那我们来聊些什么，就当是清醒一下。”鲍克斯迈尔收回手臂，仰头看向上空，“我想想，你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般都喜欢聊什么……聊聊梦想怎么样？”
梦想？
凤凰的心里立即有了回答。
“我……我想成为希普斯战士。”
“哦？这样的语气可不行。”
凤凰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
“我想做希普斯战士！”
鲍克斯迈尔笑了，问道：“这又是为何？听说你的成绩不错，再加上有了这一次的事件，联盟肯定会主动给出一些特权，进入联盟军不会太难。进了联盟，也可以做研究员或者指挥员，为什么必须要做战士呢？”
凤凰没有思索，给出了答案。
“因为能成为其他的希望。”
鲍克斯迈尔一愣，似乎对方给出了超乎自己想象的理由。他略微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凤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戴沙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从小就认识。她比我优秀多啦，我总觉得她肯定是个希普斯人。”
即使没有了机械的声音，银河联盟军基地的灯光也彻夜明亮。凛冽的白光笼罩着金属制的大地，然后漫反射到少女的身上。天蓝色的发尾被她走路带起的风撩拨，那双鎏金的瞳眸格外闪耀，就像是一对沐浴在日光里的金丝雀，更像是刚刚的她。
鲍克斯迈尔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脚步暂停了片刻，一时看着前方，许久才开口。
“……是么。”他的语气平淡，不像是刚才主动挑起话题时那样的轻松，但不难听出一番失望的意味，随后又像喃喃自语地小声补充了一句，“是所谓命中注定么。”
鲍克斯迈尔没有再发话，而凤凰也逐渐冷静下来。
聊天确实对抵抗困意有些作用，然而一旦停止思考和回答，就会不可避免地再度陷入睡意中——尤其是现在又沉默不言的指挥官和孩子。
困意再度席卷。
好像看见了什么绿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凤凰略微抬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或许自己真的需要立即睡一觉，都已经出现幻觉了。凤凰想。
就在这时，凤凰发觉鲍克斯迈尔一瞬间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听觉捕捉到了某种无比刺耳的声音。
一点紫色闯入她的视野。
就在瞬间——
——破空而来。
3
“——蹲下！”
鲍克斯迈尔一声怒喝，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将背后鱼骨状的主炮展开。电光缭乱，霹雳乍起，一束雷霆立即盘上他的手臂，直直向前飞去，与破空而来的一道绛紫色刀光相撞。
“轰——”
爆炸声在离凤凰不到十米处訇然响起。
凤凰的身体僵住了。恐惧的本能让她想立即迈开腿逃跑，但却无法移动分毫。
呼救，呼救！一定会被别人听见的！
凤凰意图发出尖叫声，但嗓子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动不了？
为什么没法发出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新任指挥官也在这里。失策，失策。”
角落里走出一个身披破烂斗篷的中年男子。他的帽子挡不住黄绿色的碎发，金色的眼瞳在帽檐的阴影里幽幽发光。
爆炸的烟雾似乎被探测器察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啧，烦人。”
那人抬手，五指并拢绷直，作刀刃状，然后随手一挥，一道矩形的刀波立即直射而出，将警报器拆成两截。
鲍克斯迈尔的神情凝重，死死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星、战、船。”
他咬牙，一字一顿地念出来者的名字。
“通缉犯，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得感谢那些和我一样看清了局势的家伙。”
星战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紫色的光团，语气有些轻蔑。
“你可清楚，出现在这里，意味着现在我有权利将你直接击杀。”
鲍克斯迈尔声音一沉，站在无法动弹的凤凰身前。
为什么？为什么？
那种面对激光时视生死如无物的勇气，在此刻完全没有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
凤凰像是完全定在了原地，只有因恐惧而颤动的瞳孔昭示着她是一个活人。
“击杀我？你有这个实力吗，小子？”星战船冷哼，胸前的蓝色光点格外耀眼。
“你要做什么，安纳希普斯人？”
“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星战船露出狰狞的面目，将手臂举起，一道绛紫色的光在他的胳膊外侧跃动。那是他的主炮。
“把她交出来——”
凤凰恍然发现，他那仿佛能撕碎一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凤凰二号。”
4
鲍克斯迈尔那鱼骨状的闪电导管迸发出更强的电流。
“哼，想得美！”
“小子，你还没资格和我叫板！”
闪电和刀光同时开始蓄能，仿佛只需要一刹那就会再度对撞在一起。凤凰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试图远离这个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噬的战场，但身体就像离线了一样，完全不听从自己的指挥。
身后似乎有别的气息传来，她屏住呼吸，紧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她想要回头看看背后是谁。她祈祷着是伊梅、白羊座或者无星，甚至是那位尼布斯。她脑中闪过许多陌生的希普斯人面孔，报纸上的、电视上的，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无比混沌。
拜托了，无论是谁，来救救我吧……
“你们俩给我停下。”
凤凰听见“咔咔”声在自己的头顶响起。
陌生的男子从凤凰身边走过。而那发出声音的，正是男子肩头那投影着全息准星的灰白色轻机枪。
“星战船，适可而止。”
灰白发男子抬眸看向星战船。
“好久不见，海盗。”
星战船皱紧眉头说出对方的名字。
名为海盗的男性穿着白金色的衣服，其上挂满了各式子弹，每一枚都似乎刻着些什么字。
“以这种姿态重逢，老伙计，还真是有些不尽人意啊。”
“呵。”星战船仍然举着手臂，发出不屑的声音，“你应该是最明白真相的人之一！海盗——拯救她、拯救我们的机会就在眼前！”
名为海盗的男子叹了口气，少校军衔的标志在他海盗船长帽的侧边反射着光。凤凰看见他左眼处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划到脸颊处。
“你还没明白吗？那人已经死了。她拥有独立的意志，过去的那些事和她没有关系。”海盗眉头紧锁，肩上的轻机枪发出微弱的轰鸣。
“真是可笑，海盗。在我面前，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称呼吗？”
星战船保持着和海盗对峙的状态，抬头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对方，用反问的语气道。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都在说什么？
凤凰被害怕和疑惑两种情绪同时冲击着大脑。虽然她并不理解究竟为何会发生这等事，但她很清楚这帮人是朝着自己来的。然而像这样一触即发的局面，恐怕自己有极大可能当场变成遇难者。
“鲍克斯迈尔，带她走。”
海盗仍然盯着星战船，用低沉的声音道。
鲍克斯迈尔完全没有分秒迟疑，机械声撕开了沉寂的空气，鱼骨状的主炮立即拆分成无数细小零件，被收进了鲍克斯迈尔的风衣之下。
“凤凰，抓紧！”
他立即转身拉住完全僵住的凤凰，几乎是用单臂将她从地面上拎了起来，然后把她甩到了自己背上。
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拽，凤凰感觉到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她手指用力抓紧鲍克斯迈尔的肩膀，防止自己掉下来。
“休想！”
话音未落，星战船就从原地消失，伴随着刺眼的绿色光辉，凤凰看见他骤然出现在自己头顶。
紫光闪过。
并非星战船斩出的紫色刀波。
空间似乎凝滞了一瞬间，一根巨大的紫色光柱将星战船的前路封死。
鲍克斯迈尔抓住分秒时机，双腿的推进器瞬间启动，以极高速带着背上的凤凰飞向远处。
怎么回事……
风的嘶鸣声中，凤凰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意识完全沉眠前，她听见背后传来愤怒的吼声。
“蜃景——！！！”
5
一片漆黑。
“滴，滴。”
“起……”
“滴，滴。”
“听……”
“滴，滴。”
“醒……”
“滴——”
“凤凰？”
“啊！”
凤凰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做噩梦了吗？”
凤凰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单人床上，而响个不停的滴滴声来自于闹钟。
“呃，我……”
凤凰抬头，看见一个女子站在自己床前。
“你刚才一直在喊着‘别杀我’‘救命’一类的话，没问题么……？”
她下意识打量起眼前的人。从长相上臆断，女子大致有二十岁，棕色长发的尾端几乎已经和膝盖平齐，额前的刘海有些乱，堪堪遮住右眼。而那露出的左眼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不好意思……那个……请问昨晚发生什么了？”
“昨天晚上，你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睡着了，是鲍克斯迈尔指挥官把你背回来的。”女子用温柔而有些沉重的声音回答，“叫我狺女吧。”
“狺女——长官。”凤凰不确定地在对方名字后面加了个表示敬意的后缀。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来着？
凤凰眨眨眼。
她记得自己和鲍克斯迈尔告别戴沙以后，就动身前往希普斯人的宿舍区。
在那之后……
在那之后，自己走在半路上突然犯了困。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凤凰猛地拍自己的脸。
昨天我竟然走着走着睡着了？
还是在银河联盟军的指挥官面前？
还是被指挥官背回来的？！
我不会说了一路梦话吧？
凤凰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下。
“无需担心，噩梦可能是你直面审判日激光后残留的一些影响。”狺女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微笑，却有一份苦涩的味道。
“刚才……做了奇怪的梦，抱歉，狺女小姐……”凤凰挠挠头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梦见有人要杀我——不过我做奇奇怪怪的梦已经很久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在那个梦里自己既无法移动，也喊不出来，是噩梦的标准配置呢。大脑造梦部又不好好工作了。
凤凰敲敲自己的额头。
“测试的时间……快到了。”狺女笑着递来一条毛巾，“来。”
凤凰点点头，伸出双手，从对方手中结果那份温热。